眼下年关已至,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传来的鞭炮声,以及人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便感觉新年真的越来越近了。每逢农历大年来临,看到这些再熟悉不过的情景,总是让我想起儿时过年的那些往事,对比着,感慨着,怀旧的情绪一阵阵涌上心头……
那时我很年幼,根本不懂年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过年能长一岁,有好的吃,有新衣服穿,还有鞭炮放,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好喜欢那种感觉。可惜那个年代我家住在山沟,交通不便,生活条件也不好,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像现在那么多的好东西。山沟里没有集市,也没有商店,买东西要去梨树镇,因为不通火车,通常要走上二十里路。
那时过个年,吃的喝的可比现在简单多了,既没有时鲜水果,也没有反季青菜,更没有五颜六色的啤酒饮料,每家每户基本都是以萝卜、土豆和白菜为主,有条件的自己家杀个猪,宰两只小笨鸡,没条件的上别人家买点猪肉,再去梨树镇买一些海带、粉条、刀鱼等等就很不错了,尤其再能做点豆腐,加上平时捡来的蘑菇、木耳,可以说这个年夜饭就十分丰盛了。
每年一进入冬季,我就知道离过年不远了,盼年的心情也一天天变得急切起来。因为看不懂日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过年,就常常问妈妈,妈妈就说腊月三十,可是到底哪一天才是腊月三十呢?我就没有这个概念了。直到过了“小年”,家里开始忙着扫屋子,刷墙、糊天棚,全家都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我就预感到快过年了。我的哥哥们天天上山捡柴火,在家劈柈子,打扫清除院子里的积雪,并且还在家里带上小杂粮,背着去梨树镇换一些大米白面,有时再卖点黄烟,换取一些零用钱。妈妈更是忙得不亦乐乎,蒸干粮、烙粘饼子、做豆腐、炸干果,做好的一锅锅干粮都放在外面水缸里冻着,常常到深夜也不停歇。就这样,离过年越近,我的心情就越激动。我的四哥喜欢扎灯笼,就买回来彩纸,用高粱秸秆扎成一个方形的灯笼,糊上红纸,再用绿色、黄色的彩纸剪成穗花装饰着四周,然后再上山砍来一根高高的桦木杆子,就迫不及待的挂起了大红灯笼,年味便越来越浓了。
终于,大年如期而至。除夕这天,我家都是先把剩菜剩饭吃完,到中午,妈妈就开始烧菜、热大馒头,正式吃过年饭了。午饭后,我就基本不着家,找玩伴打扑克、放鞭炮,看年画,那时的年画很让我感兴趣,尽管多数都是样板戏的剧照,还有就是农村庆丰收、工业夺高产、军事守边防、学校抓学习等题材的,只要屋里贴上几张年画就显得特别新鲜。
天渐渐黑下来了,鞭炮声稀稀拉拉始终不间断,二踢脚时而在天空上炸响,家家争相点亮各自的灯笼点缀着除夕的夜幕。吃过晚饭,妈妈便给我换上新衣,在衣兜内揣进瓜子、糖块,嘱咐我过年了别说不吉利的话。然后我再拆下一些鞭炮,点燃一支香,就跑出去玩儿了,鞭炮在我们的手里一个一个扔出去,品评着哪个响,哪个不响,欢笑声不绝于耳。我还与玩伴们用罐头瓶子做成灯罩,在里面栽上一小根蜡烛,用细绳吊在木棍的一端,拿在手里,走到哪都一片通亮,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接近半夜,到了饺子下锅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如同战场上的机关枪,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山沟里。这个节点,是每家最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我家的外屋热气腾腾,妈妈开始往锅里下饺子。我和哥哥们便跑到院子里燃放鞭炮,放起“二踢脚”,绚丽的烟花与清脆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看得我眼花缭乱。除夕的饺子是有些讲究的,妈妈下饺子时,都嘱咐哥哥们往屋里多抱一些柴火,取“抱财”之意,煮的饺子有开口的,不能叫破了,要叫“挣了”,因为饺子形似元宝,是取挣钱之意。吃饺子时,也是我特别开心的,因为妈妈包饺子总爱包进几个钱币,谁吃着就意味着谁有钱花。吃的时候我就特别留心,总希望多吃出几个钱来。所以吃的过程中我都不敢使劲嚼,生怕咯坏了牙。一旦感觉咬不动时,就知道是吃着钱了,心里就一阵激动,赶紧吐出来跟家里人炫耀一番,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春晚,我和哥哥们吃完饺子就都去别人家玩扑克去了。我和玩伴们一般都玩“摆长龙”、“抽乌龟”和“摸大点”,有时赢炮仗,有时赢糖,还有时赢放炮用的烟卷。实在没啥赢的,就“弹荷包”,由输的一方拱起手掌合在一起,被赢的一方用手指用力弹一下,我就经常因输的多了,被对方弹得手背生疼。
不知不觉间,我们一直玩到凌晨四、五点钟,才回家睡觉。初一一大早,吃完饺子我们就一边放着鞭炮,一边忙着去各家拜年了。每年这天,妈妈都会给我几毛钱的压岁钱,虽然不多,但是我都很欢心。正月期间,几乎去哪个亲戚家都会得到压岁钱,这是当时最让我欢心的事情了。
后来,随着矿山的发展变化,过大年就一年比一年热闹了。那几年由于国家政策的调整,作为矿山的职工家属,吃的细粮比以往相对较多了,矿上发的食品票也多了,过年时凭票去商店购买冻猪肉、白糖、豆腐等副食品,还能买一些咸鱼、虾酱等其他食品,因此过年吃的东西比过去丰富了很多。让人颇感惊喜的是,那时还发烟票,每家凭票能买两盒“江帆”牌的香烟,这是我头一次见过用锡纸包装的香烟,一般人家都不舍得抽,都是用来招待家里来的客人。除夕夜,矿上还特意安排放几场电影,组织本矿家属扭秧歌、集中燃放烟花爆竹……过年的形式更加多样,年味也愈加浓厚。
在以后的这些年,电视机渐渐普及,大年三十家家都聚在一起观看春节晚会,在欣赏综艺性娱乐节目中享受着幸福,并一直延续至今。那些明星的精彩表演,曾经给很多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欢乐。可对于我而言,早已因为春晚没有了那些曾经喜爱的老面孔和节目而逐渐失去吸引力,更多的是用智能手机或平板电脑浏览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或追剧、或刷抖音、或玩玩“吃鸡”游戏,其实,在内心深处,让我更加怀念的还是童年过大年时的那些难忘情景……因为,那是传统民俗文化的沉淀,是永远也抹不去的乡愁,永远也忘不掉的记忆!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那乡愁里的年味都会伴随我的一生。